清晨八点,我们回到瓦迪拉姆小镇,昨夜下过小雨,此时空气中散发着一丝清新。
今天我们准备参加一整天的沙漠吉普之旅。联系的贝都因旅行社Nomads(游牧民族)在trip advisor上常年排名高居第一。
来到镇子上的一座小院,等待我们的是一位西方女子,看着我们诧异的表情,她主动介绍说,她来自奥地利,7年前来到这儿,就爱上了瓦迪拉姆,从此留了下来。
这位名叫Bianca Abma的奥地利人,如今是这家贝都因家族企业的合伙人,专门负责市场推广和对外交流。
一边喝着贝都因甜茶,一边听Bianca介绍行程安排。
我们的贝都因向导是一位20来岁的小伙子,名叫Shirashi,我们问他的全名是什么,他笑着说,我的名字很长的。因为贝都因人的起名习惯是,一个人的全名要包括名字、父亲的名字、祖父的名字、具体的部落名和更大的“父系”部落名),他让我们喊他“旭旭”就好。
我们仨坐上旭旭驾驶的吉普,再次奔向沙漠。
居住在瓦迪拉姆沙漠的贝都因人分为七个部落,其中最大的是Zalabia,旭旭就来自这个部落。
浓眉大眼的旭旭,虽然胡子拉渣的,但才23岁,在家里他是老大,下面还有八个弟弟妹妹。
这棵孤零零的无花果树下面就是大名鼎鼎的劳伦斯之泉(Lawrence spring),据说当初劳伦斯率领阿拉伯反抗军横穿沙漠的时候,曾在此饮水。
旭旭告诉我们,真正的劳伦斯泉并不在这儿,但很多年以来,来来往往的游客都把这儿叫着劳伦斯泉,于是大家也就将错就错了。
每一年有25万的游客来到瓦迪拉姆,但在苍茫的沙漠中,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这儿没有道路,只有漫漫黄沙。我问旭旭,你们不会迷路吗?他说,这些形状各异的砂岩,就是他判断方向的依据。
我一直以为沙漠里寸草不生,但旭旭告诉我,瓦迪拉姆还是有不少灌木的,这种植物名叫Haloxylon persicum。它们根系发达,可以减缓沙丘的流动,它们不仅是骆驼的食物,其枯枝也可以用来生火取暖。
沙漠里最多的就是沙子,而沙子在风的作用下就会构成沙漠里最常见的景观 - 沙丘。
这些沙丘通常由非常细小的沙粒组成,颜色多为黄色或者红色,形态各异。
站在沙丘上,极目远眺,远处的蓝天,近处的黄沙,白色的吉普,星星点点。
瓦迪拉姆是沙漠中的桂林山水,这儿有山有峡谷,也有“水”,只是这儿的“水”是沙。
卡扎里峡谷(Khazali canyon),是瓦迪拉姆沙漠中最著名的峡谷之一,它得名于一个名叫Khazal的罪犯。据说他被追捕至此,无路可走,于是从峡谷最高点一跃而下,却毫发未损。
狭窄的峡谷两边的岩石上,有很多岩画。
他们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世纪的纳巴泰人时期。
瓦迪拉姆有三座著名的天然石桥。
这座虽然最矮,也最小,但爬上去也非易事。旭旭说,你们爬上去,我给你们拍照。
我们手脚并用,终于站了上去。
但对于贝都因人来说,光脚爬高上低都是如履平地,
下去的时候,我战战兢兢,旭旭在前面却不动声色的抄着手,大步流星。LD说,旭旭,你咋这么灵巧?旭旭自豪地说,因为我是贝都因人啊。
那天早上,瓦迪拉姆阴晴不定,但这种天气,倒是让沙漠增添了一丝浓郁。
我问旭旭,瓦迪拉姆冬天降雨量大吗?旭旭说,下雨对于沙漠中的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他心里巴不得雨下的大一些。我说,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可千万别下雨啊。旭旭沉吟了一下,走到吉普后面鼓捣了一会,出来对我们说,他刚才向安拉祈祷,保佑我们今天别下雨。
说起来也真的神奇,旭旭说完,小雨真的停下,沙漠也慢慢的由阴转晴。
贝都因人信仰伊斯兰教,但他们既不属于什叶派,也不属于逊尼派,而是隶属于苏菲派(Sufism)。相较于传统的伊斯兰教,苏菲派通常更加强调神秘主义。虽然他们每天也要做五次祈祷,但伊斯兰教里有一种变通的祈祷方式,即“Qasr”。沙漠中的贝都因人利用“Qasr”,来缩短每一次的祈祷时间。
劳伦斯在他的自传体小说《七柱廊》(Seven Pillars of Wisdom)中这么形容瓦迪拉姆:“Vast, echoing, and God-like’ - 辽阔,回响,宛如神圣。
身临其境,才真正感觉到他的形容的恰如其分。
这片废墟名叫劳伦斯的房子(Lawrence house),它是一百多年前劳伦斯率军休息和储存武器的地方。
旭旭说,劳伦斯当初组织的反抗军里,有很多就来自他的部落。
1917年,劳伦斯率领一小队阿拉伯军队,横穿瓦迪拉姆沙漠,骑骆驼长途奔袭600公里,克服了很多困难,最终攻克了亚喀巴要塞。
这些刻在墙上的记号,是不是昔日劳伦斯和部下的联络方式呢?
瓦迪拉姆沙漠里分布着许多形状奇特的沙岩柱,被当地人称为“蘑菇石”。
这些蘑菇石是由于风化和侵蚀的作用,在沙漠中形成的自然奇观。
在巨大的蘑菇石旁边,有一顶贝都因人的帐篷,它是我们中午吃饭的地方。
我们在帐篷里休息的时候,旭旭和他的伙伴们在为我们准备午饭。
贝都因人是一个非常好客的民族。
劳伦斯曾回忆:
“贝都因人的好客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他们不仅仅是满足客人的需求,更是以一种热情和真诚的态度欢迎客人。他们的客人就像是他们的家庭成员一样,他们会将客人当成家人般关心照顾,尽最大的努力让客人感到舒适和愉快。”
劳伦斯说:“在我长时间的旅行中,我曾遇到很多不同的民族和文化,但是贝都因人的好客传统却是最为深刻和难以忘怀的。这种传统激励我去尊重和欣赏不同的文化和传统,并学会了以更加开放和包容的态度去接待他人。”
这只大铁壶里装着的是著名的贝都因甜茶。它由茶叶、薄荷、糖和其他调味品混合而成,味道甜美,清凉怡人,是贝都因人款待客人的必备品。
回到北美以后,我一直很怀恋贝都因甜茶的味道,可惜苦寻良久,也没有在网上找到它的踪迹。
旭旭为我们端上了那天的午饭,有贝都因大饼,素菜色拉,鹰嘴豆泥,但儿子最喜欢的却是那道贝都因人的经典菜Salata Bandura,主要成分是新鲜的西红柿,搭配洋葱、黄瓜、薄荷、芫荽等配料制成。
和我们一起席地而坐的这一家三口来自前南斯拉夫的马其顿,那一天不同生活背景和经历的两家人,在瓦迪拉姆相逢,然后沿着各自的生活轨迹回到各自的时空继续自己的生活,但那片沙漠,那顶帐篷,那顿简单却美味的午饭,注定将成为各自回忆的一部分。
吃完午饭,天气大晴。
爬上高高的岩石,三人合一张影。
四人一车,继续在沙漠里行进。
这是瓦迪拉姆沙漠里三座石桥中最高的一座。旭旭说,前几天,他曾经带一个沙漠探险团上去过,来回各需要1个半小时。
Abu Khashaba Canyon是瓦迪拉姆最著名的峡谷之一。这个峡谷得名于一位贝都因人 - 阿布卡沙巴(Abu Khashaba)。
出生在19世纪的阿布卡沙巴被称为“沙漠之鹰”或“沙漠中的国王”,他是贝都因的传奇领袖,以智慧、勇气和领导力而闻名。
Abu Khashaba Canyon有着令人惊叹的自然美景,峡谷两侧的岩壁高耸入云。
旭旭和我们约定好,他开车去峡谷的另一端,等待我们徒步穿过峡谷。
峡谷内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被,而这些植被在峡谷内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
这些植物为当地的贝都因人提供了食物和药材,同时他们也对土壤的稳定性和水资源的保护,对于维护沙漠生态平衡有着重要的作用。
一个小时后,我们走出峡谷,旭旭手中提着一只滑板,说我们滑沙吧。
这儿的沙丘倾斜度超过40度,倒是滑沙的好地方。儿子尝试了几次,终于成功地坐着滑板从坡顶滑了下来。
旭旭跃跃欲试,要给大家表演一下他的技术,结果却连滚带爬从坡上跌了下来,好在贝都因人天生灵巧,
Um Fruth bridge大概是瓦迪拉姆最受欢迎的留影之处。
这座天然形成的石桥,离地大约15米。
顺着这些前人踩出的石坑一路上去,儿子自豪地站在了石桥之巅。
不知不觉,一天就要过去,旭旭把车停下来,自己走进沙漠去捡枯枝。
夕阳西下,几路吉普车队不约而同聚集在一起,点起篝火,席地而坐。
在太阳的余晖照耀下,整个沙漠变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中,万物都沉浸在夕阳的温柔中,清风拂面,似乎在为即将离去的告别奏响缠绵的音乐。
人们向往美好,追逐着它的足迹,但美好却往往是短暂的。我们追逐美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后的告别吗?
瓦迪拉姆,贝都因人旭旭,像一缕风,掠过我们的耳畔,从我们挥别的那一刻,二天一夜的经历就深深刻在了我们的记忆里,即使现在回首,也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