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从机场通勤车上下来,紧紧背包,朝天使大街 (Avinguda portal d l’Angel) 走去.空中隐隐的潮气,贴在你脸上,说不清的舒服. 早晨刚离开泡了一夜soho的伦敦, 现在却是海边那种象鼓浪屿岛上熟悉热情的湿度,走在藤蔓攀缘的斑驳古墙边, 地中海的暖风,把整个城市浸泡在懒洋洋的现世享乐中,你很快就被闲散和悠适调动起热情, 与路人欧拉欧拉(hola,hola)着,走入天使大街的直入云霄的高墙里.

旁边懒懒浮云,一点点伸过来,把天边一抹夕阳,柔捏得有一些诡秘.

逆光的半个夕阳, 隐隐地站在高墙顶望着你.你陷入湿气中重重石墙中,你抬头.四面千年突凹的石墙,浮出来,一层一层裹住你,你象是步入了迷宫.巨石的躯干,重重叠叠,在影影绰绰的浮动,似有了生命.石光凉凉的,从四面不经意的打量着你. 那种高耸的廊柱, 和断裂石墙, 隐约勾动你遥远的回忆. 你一下一下的在心跳.

那就是他,活在对面的阴影里. 遗忘的童年正在复活. 那调皮细声细气大喊的声音. 趴在石墙的短台上,手舞足蹈地拔着石缝里的小花. 伸进旁边的石洞. 认不得字的书上说,石洞里住着同人一样的小人, 看到洞里的人不动,于是他向洞里吹气, 洞里马上反吹, 迷着他的双眼. 你看见他的幼小的背影,从跟前跑去,脚板拍打在石板上声音那样清脆.

当最后的一丝光线在墙顶开始消失, 石墙的凹槽一排排更清晰浮现起来. 一下你看清那一个断裂的石台,你的心头, 猛地重击,浑身的血,一浪一浪,涌上后脑,仿佛要冲开斗室,不可抑制,一涌而出. 你看到了, 你知道你看到了,你闭上眼,但你看到了,是那些石墙.幼年梦中萦绕不去的石墙! 森林林的在身边高耸入天.你踏出一步,石墙迎上一步,你往前,石墙展开无声的双臂,在你身后又无声地合拢. 你明白.哪里, 是这里,你回到了暮色沉沉,失散的家园.

刹那间， 一声悲情激昂的小号在一边响起,你的眼泪几乎一下涌出紧闭的双眼. 是那个音乐袅袅,色彩纷鎏的梦中乐园.你似乎看到一个幼小身影,带着骤然失去的欢乐,和频频回顾的双眼,在紧贴着脸颠动的玻璃窗前, 那个乐园越来越远.飘到模糊记忆之外.哪里知道,那个乐园,梦回萦绕. 又凸现眼前

走过熟悉的小街,每一石,每一砖都相识,重重的天幕下,每个街口都耸立在那里,看著你回来,.路过的行人遇见你,都仰起手臂,绽开着老友般的笑脸.你一路与路人欧啦(hola)而去, 到了挂着一面小旗的王国,你的依萨卡(Itaca). 二十五个人的家园.

入夜,你游荡在夜色中古墙环绕的广场空地上, 身边耸入云端的教堂 (Santa Creu) 被古老的护墙围住,半空中一个小窗, 亮着的灯,灯光柔柔的在半空中伸下双手.你仰着头.灯光扫过你的头.突凹的成了一个石像.其实,你何尝不想这样,成为这里一个永驻的石像.在你的伊甸园.你的城堡,灯光就这样,永远的静静地停在你的额头.

你走过窄窄湿湿的石板路,.隐约听得久违的民谣桑塔潞西亚(santa Lucia). 你循声而去,在四面石廊的空地上,声音从一堆人中传出,沿四面石墙散去. 一个气壮的老人,西装领带,却著轻便裤子,在中心踱着步, 他唱一句,众人轻轻的和声. 你上前静静地坐在众人中一侧回廊的台阶上,曲罢,众人鼓掌,老人又放声一曲,你和众人一样,也跟着和声.老人双手挥着节拍,一步步向你走来.你看不清他的眼睛,只看到节拍在眼前一波一波地向你涌来.声音不由得从胸腔中应声而起,几经盘旋,终于一下沿着脊梁直冲后脑,从天灵喷涌而出. 全场的人合着你的声,你在石墙中放声高歌. 一如你在那时的城堡里呐喊.

等待多时的雨,此时终于倾盆而下.

一曲唱完, 掌如海潮,人们走来,四周笑脸绽放,雨中相互拥抱散去,你一直站着,回到台阶顶石墙的门拱下,从石墙中看着眼前繁华回复平静. 平静似石,如你在家园中的清凉,你沿级而下,雨迹的石墙上,雨水股股流过巷口的一块石牌, 你是远方回归家园的浮云,雨中你背着背包,独步在无人的石巷里,厚重的登山靴,磨着熟悉的千年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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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深深的小巷,巷壁上一幅罗马浴室的琉璃画吸引了你的视线.你凝视着,从记忆中抽出似断似连的长丝, 这样自由又欢乐的镶边,在你早已遗失的画册中曾反复画过多少遍. 那个梦想家园又回来了. 此乡是故乡.

从石墙那边传来沸腾的人声,你知道,那边的是极尽繁华,艳丽的 Las Ramblas 大道. 你穿过巷口,在和众人的欧啦声中, 融入鎏光异彩快乐的街头. 因为你知道, 色彩纷鎏注满你梦中的乐园


你的家园,繁华无边得如同寂寞一样旷达.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