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工棚外
把生命打量
他赤裸的肘臂上虬起青筋
愤怒的液体在内里狂啸地冲撞
大手紧紧攥着数了两遍的三百八十四块月钱
工头说另一半要年底补上
质朴的脸庞显得木讷
早已忘记儿时垄上的稻香
头上帆布顶的破洞中透进的月色
深深地篆刻在那干涸的眼眶

站在煤窑旁
把生命打量
他十三岁年华的价值
不如背上二百斤的黑矿
从坑底到洞口的距离
被无休止的一遍遍丈量
黝黑的指尖插进渣砾中
支撑起爬行的肩膀
抬头望去
黑暗中前方那越来越近的一点光芒

站在弄堂里
把生命打量
她浓妆艳抹地站在昏红的招牌下
媚眼职业性地在烟圈里游荡
暴露的曲线散发着肉味儿
诱惑着午夜后乱窜的贪狼
在你来我去的讲价声中
十块钱也会成为难以逾越的屏障
最终发泄在木板床上低吼
定性了谁是代罪的羔羊

站在路灯下
把生命打量
他守着被城管扫荡的摊车
空洞的躯体好似一尊雕像
无助的感觉一次一次地袭来
不由得想起半年前
厂办高主任口沫横飞鼓励重头再来的大度模样
左手边本是最熟悉的小街
但家成了依恋却不敢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