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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载着回忆的书信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一个人远离父母、兄嫂和朋友们,来到这里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与家人,朋友的联系方式多是E-MAIL和电话,虽然很迅速、方便,可似乎总是少了些什么。今天,在厨房做晚饭的时候,房东太太回来时,交到我手里一个厚厚的信封,上面是父亲那熟悉得笔迹,写着家中熟悉的地址,还有父亲照着我写给他们的信封,很认真地用英文写的我现在地址。

父亲的信写得很细、很长,慢慢的、一点点地告诉我家人的生活,他的心情,对我的惦记和流动于字里行间的人生的感悟,希望对我有些帮助的他的人生积累。就好像父亲在信中说的那样,“心事浩渺连广宇,大洋彼岸念娇儿。我就这样想啥写啥,就像与你对面聊天,讲些你我和他的故事。这种方式可以使我从无聊中走出,从寂寞中找到欢乐,从记忆中寻觅60年的风风雨雨和印刻在大地上的一行行歪歪斜斜的脚印。”。。。。。。

我知道那一时刻,我的眼睛竟是有些湿润,心中涌上的是久违了激动,那种盼来一封书信的激动。哦,原来似乎少了一些就是这种可以握在手中,可以反复拿出细细读的跃然纸上的文字......想想,已是有五六年没有收到过书信了,也有同样长的时间没有怎么动笔写过信了。

我拼命地搜索自己的记忆库,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写的第一封信是什么时候,是写给谁的了,但我清楚地记得很小的时候,就背过那首“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唐诗,也依稀记得,小时候在父亲的教导下,很是不情愿,也很生涩地给长辈们写过信,我想那时的笔迹,那时的语气和那时的内容一定很幼稚,简单吧。我真的想不起第一封信是写给哪位长辈的了。

真正开始以书信为主要的交流、勾通方式且频繁使用,是在我第一次离开家,离开朋友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的那一年开始的。那个时候,很少有人知道或使用互联网,那个时候寻呼机、手机在大学校园里几乎看不到,那个时候整栋女生楼只有一个公用电话,一般情况下是打不通的;那个时候,第一次离开家,虽然已经长大,开始独立却依然像是个孩子,那个时候已有了要好的、很牵挂的朋友却在两个不同的城市上学,那个时候,开始慢慢有了独立的思维和模糊却需要表达的情感。于是,那个时候,写信成了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等信、盼信成了日常生活中很重要的内容,接到第一封信时,边看边抹眼泪也是很多女同学的现在提起会害羞的经历却实实在在发生,也许有些男生也未可避免呢。那个时候,上课时偷偷看信,或是开心或是难过,面前摆着教科书,下面却是铺开了的信纸和四处游走的感情。更是记得那个时候很多大大咧咧的男生一学期都想不起给家里写封信,但是一但写了,一定是告诉家人月底或是学期末了,囊中羞涩了,我们唤作“瓢底”或是“瓢了”,那样的一封信发出后,在等待回音的过程会是更加的焦急吧。:)于是,那时的生活委员的名字是很多人天天挂在嘴边的,因为她有班级信箱的钥匙,因为她每天会为大家取信并在上课前或是其他什么可以遇见同学的时候交给他们。

也会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会了折各种样式的信纸,因为代表着不同的做含意,是一种流行在大学校园里的略显羞涩但却含蓄,耐人寻味地表达感情的方式;学会了在信封的各个地方,以不同的方式贴上的一张、两张的花花绿绿的邮票,也同样是为了表达出羞于启齿的感情,期间多是青春少年的爱恋吧。大多的同学用的信纸上印着自己学校的名字,但也有一些心思细腻的同学,或是为了特别的朋友,或是因为特别的日子而精心挑选种种在那个时候我看来美丽的一塌糊涂的信纸,不同的或暖或冷的颜色,不同的或深或浅的格线,更有讲究的上面带着各种花的暗花图案,或是写着一些抒情的长短诗的文字,隐隐约约地展于信纸上,真是美丽到了极至,其中深埋着的、关于挑选这些信纸的人的真正心意,实实需要收信人去细细体会的,我想也不失是一种享受吧。

收到的第一封信是父亲写给我的,在我开始上课,开始所谓的独立生活的一个多星期后,下午课上完回到宿舍吃饭的时候,同宿舍的班级生活委员交给我的,很替我开心也很羡慕地说:“一定是你家里人写的吧”。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看着信中父母亲的思念和不放心,牵挂和嘱咐,应该注意的事项,以及以后的每封信中都会出现的“家中一切都好,不要惦记。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同学之间应该和睦相处,互相照顾。一切以学业为重,要抓紧时间......”。眼泪也在那个时候不争气地流下,顾不上刚才很饿时打的饭,一个人跑到宿舍外边哭,虽然是天黑,但我想也有很多来往的同学看到我没出息的样子。以后的日子,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增加,会越来越体会到当时父母写这封信时的心情,因为我第一次离开家的那个时间,也是他们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们会有更多的牵挂和担心,或许他们有着比我更多的想念,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还小,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那个晚上,不放心我,跟着我跑出来的是睡在我下铺的同学,手中竟不忘拿了一条毛巾,替我擦眼泪的。虽然都是刚离开家不久、虽然大家仅相处一个多星期,但在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会知道互相照顾的朋友情谊,从那个时候,我们似乎都在不知觉中慢慢长大了,那个时候,我们也开始一点一点明白朋友的意义了。

收到的第二封信是中学时最好的朋友写的,那时她和我在不同的城市上学,彼此很想念对方,却苦于一封信要在祖国辽阔的大地上行走近十天,才可以到达对方手中。很清楚地记得,我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她写给我的第二封信了。第一封信她写到我父母那里,希望通过他们转交,同时她又通过在家的姐姐打听到我的邮寄地址,马不停踢地发出第二封信,可却不曾想到最早的那封信由于周转的问题,是后到的。收到这封她写的每二封信的时候,我又哭了,是因为真的很想念她,是因为在信中她像个姐姐一样安慰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其实她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开始这样的生活的,更是因为她在信中告诉我她也很想念我,很怀念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开心渡过的那些中学时光,因为我们都是面对新的朋友,因为我们都和刚刚认识不久的同学不太熟识,所以我们更加会想念以前的朋友,所以我们会更加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在彼此往来的信中。那时我们的通信经常会有很多的默契,常常会是我刚发出给她的信的当天,收到她几乎相同内容的信,谁也没有等谁,同样的想到了什么就写些什么。那个时候,我明白的是朋友间的默契是如此的让人向往,在以后的日子很难再找到很默契的朋友时,我知道自己是多么怀念那时的感觉。

那时的我心智真的不太成熟,并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爱情,却也是对爱情有着甜美的向往和期盼。那个时候的他,很喜欢我,却也同样不太明白如何向心爱的女孩儿表达感情。我们都还小,我们都从未经历过感情,我们却又都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一切都像席幕容的诗一样的朦胧,也就更加让人难以忘怀。那个时候,我和他也在不同的城市上学,同样的也只有通过书信来相互知道对方的情况。整理所有的那四年他写给我的信,却惊奇地发现,他给我的所有的厚厚一摞信中,找遍所有的文字,竟没有一个“喜欢你”,更不用提及“爱你”这样的字眼了,更像是他的流水帐般的日记。记录的是他的大学生活,他某个时间看的书,他熬了一夜准备第二天的考试,只是因为那本教科书到学期末时居然像本新书一样。偶尔会有像个哥哥一样的关心的字眼,嘱咐我要学会照顾自己。记忆中最让我心里有些波动的,是有一次他在信中告诉我:写那封信的时候是在宿舍熄灯后,就着闪烁的烛光,听着他读书的那个城市的电台里一首点播的歌曲“好想给你写封信,告诉你这里的天气,昨夜的那一场电影,还有我的心情”。还会有一次心中涌起那种叫做心动的感觉,是他在信中告诉我:“今天去食堂打饭时,排在前边的一个女孩儿,和你一样的短短的头发,和你一样瘦瘦的,真的很像你”。于是,在那四年中,我也会拥的厚厚的他寄来的信,却找不到一个“爱”字。

那一年,我第一次离开了家人;那一年,我18岁。那一年的我开始一点一点体会到亲情、友情和懵懂的爱情。

大学四年,我一天天长大,伴着我一路走来的是越来越厚的信,家人的,朋友的,我将它们仔细收藏,经常会是一个人的时候翻出以前的信重看一遍又一遍,百看不厌是我那时的体会。毕业那年,我将所有这四年的信件细细整理,按不同的人分开,每份都会用彩色的丝带系上,足足有一个大书包那么多,最厚的那一摞依然是父母写来的家书。毕业的时候处理了很多东西,留给下一级的师弟师妹们很多东西,但四年来的信件却是一件也没有丢下,跟着我一同走上了工作岗位,跟着我一起走过年轻。

工作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忙碌,虽然常常不明白在忙些什么?与家人和朋友之间的联系也似乎越来越方便,越来越多,却总是不能展开所有的思路去诉说一些什么样的心情;人在走入社会中越来越世故,越来越懒散,除了上班以外闲散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可总是一帮朋友聚在一起,不知道忙了些什么,只是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在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很多自由的时间,却再也找不出一个时间可以静静坐下来写封信,没有心情或是不知道写些什么。于是,我有很多年没有再写过任何一封信,也很少再收到写了满篇的信,除了过年的时候的贺年片上,可以看到家人或朋友们熟悉的笔迹。最近三四年的日子里,更是很少动笔了,因为有了更快捷的方式E-MAIL。

于是,这些年,渐渐淡忘了收到装在信封里的书信的感觉。在今天下午,父亲一封满篇亲情、牵挂和惦记的家信,再一次挖掘出我心深处那种久违、久违了的感觉,幸福的同时,我能感到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每个人都有一些往事、一些片断,无论是悲、是喜、是哀、是乐、是美满、是遗憾,它们总是真真实实,曾经发生在我们的生活中,也曾替串缀着泪水与欢笑的生命,加添几抹深深、浅浅的不同的色彩。没有人能够拒绝回忆。当回忆的齿轮转动时,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扯回那个片段,重温一次片段中的甜、酸、苦、辣。”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认同,大学四年的时光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会在每个人回首往事的时候,占据记忆中很重要的空间。
那厚厚的书信,也就承载了我那四年的种种记忆。
也以此文,回想我那些盼信,写信的大学时光。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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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心情随笔 / 承载着回忆的书信
    • like your article!
    • 写得真好。
    • 俺现在就是不能看这样的文章。:((
    • 很好,我很久没有收到信,和朋友甚至父母之间都是EMAIL联系。
    • Don't know why 字落在纸上,会变得忧郁些, 敲在屏幕上,就坚强快了许多。
    • very nice.